向单细胞表白果然得打直球

原作：排球少年

配对：影山飞雄X日向翔阳

作者：江城梓

「那是什么，影山！」

影山飞雄倒数第二个走进部活室时，排在他前面走进来的十名队友全体看了过来。

确切地说，是看向他手上拿着的粉色信封。

「是情书吗！那是情书吗！」田中龙之介的眼睛几乎要喷射出火焰。

「香喷喷的女孩子的情书啊！可恶，竟然被一年级生抢先了——」西谷夕巧妙地避开为自己增加身高的那缕黄毛抱住脑袋。

面对两位二年级前辈毫不掩饰的嫉妒，影山轻描淡写地解释，放学后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回到教室时，这玩意儿就已经躺在他的课桌上了。

「看过了吗？写了什么呢？」东峰旭也凑起了热闹。说起来两人都算一脸凶相，影山却意外地在女孩子中有人气。

「看过了。」影山点头，「大概是一些支持我的话吧。」

「什么叫『大概』呀？不是都看过了吗？」

影山的眉头朝着鼻梁上方聚拢，打成一个结：「因为……措辞太高深了，有点不能理解。」

所有人为之哑然。

率先回过神的人是月岛萤，他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也就是说，国王的国语烂到了连情书都看不懂的地步吗？」

「你说什么！」

战争爆发在即，幸好一旁的泽村大地、菅原孝支早有准备，及时制止住摩拳擦掌快步走向月岛的影山。

这种气氛紧张的时刻总得有人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山口忠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月岛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分散影山的注意力：「那，影山打算怎样回复呢？既然能用上高深的措辞，一定是个学业优秀的女生吧。」

影山眉间的结越打越紧：「她没有署名，我无法确定她的学业优不优秀，但就算署了名，我想我也给不了她满意的答案。如果真的喜欢我，她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不擅长国语，可她还是使用了大量难懂的四字成语。这样子其实传达不了心意的吧，我觉得比起表白，更像在炫技。」

「不可能是炫技吧，哪有人用情书炫技？」

「而且对象还是影山。向水平明显不如自己者炫技，是能获得什么特别的快感吗？」

被前辈们否定的影山不由得陷入了消沉。

「好啦，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实在看不下去的菅原伸手拍了拍影山的肩膀，以示安慰，「每个人都有适合的表白方式，向单纯的孩子表白，就是要越直接越好。所以影山，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多谢指教！」

「噗，什么『单纯的孩子』，不就是『单细胞』嘛。」

「月岛你这混蛋——」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快住手！」

就在部活室内一团乱之际，做完值日工作后风风火火赶来参加社团活动的日向翔阳用他的手把半掩着的门推开了。

「对不起，我迟到——咦，大家都在？」

「你也来太晚了。」影山不满道。自家搭档甫一登场，他便将情书的事抛诸脑后。

「因为轮到我值日嘛。」日向瞪了影山一眼，希望他早点来练习排球的心是好的，为何总要摆出一副国王的架势呢，「话说，大家围着影山做什么？」

西谷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伸手勾住日向肩膀，笑嘻嘻道：「翔阳你绝对猜不到，有女生给影山写了情书哦！」

这的的确确是日向猜不到的，他惊讶地睁大眼睛：「不会吧，都看到影山的那种样子了，居然还有人喜欢他？」

「我的『那种样子』？」影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哪种样子？」

「没、没什么！」日向哪敢让影山知道他曾带女生去看他打瞌睡时翻白眼的样子，「对了，是谁写的？同班同学吗？」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留名字。」影山低下头，看了看信封，「不过这封情书充斥着我不懂的四字成语，山口推测是一个学业优秀的女生写的。」

「学业优秀的女生啊。」可恶，为什么自己就享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呢，「让我来看看究竟用了多少四字成语！」

「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啊，呆子——」

等影山回过神，情书已到了日向手中。他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呜哇，虽然看不太懂，但感觉上还真是文采斐然啊。」

什么「意气轩昂」，什么「欣喜雀跃」，什么「一日三秋」，这些词语别说意思了，他连读音都不会。

「影山也就只能用脸欺骗女孩子了。」日向捂嘴窃笑，「毕竟人家用心写的情书，你却不解其意呢。」

「那么你就能理解了吗？」明明两人半斤八两，影山想不通日向打哪儿来的底气嘲笑他。

这句话恰好击中日向的弱点：「现、现在是不能理解啦，我需要查词典。」

「光查词典有什么用，看过一次就忘了。」

「才不会忘！我会牢牢记住的！」日向握紧双拳，两颊通红，「你就等着我把全文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好了！」

「花费一个星期的时间背得结结巴巴也叫背下来？」

「我明天就流畅地背给你听！」

「影山，别再挑衅日向了！日向，你也不要意气用事！」菅原把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从中间分开，后辈就是如此令人不省心的存在，「与其为了琐碎小事而争执不休，不如赶快把衣服换了。不是说快攻还不够成熟吗？拖拖拉拉可是练习不了的哦。」

「是（是）……」

硝烟在菅原的努力下勉勉强强止住了，只是当其他人都换好衣服走出去，部活室只剩下来得晚的二人时，日向叫住影山。

「情书，借我一下。」

这时影山正好把护膝套在膝盖上。他直起身，注视将手伸向他的日向。只见对方眼神无比坚定，丝毫不亚于在球场上奋力攻破不可能攻破的拦网之时。

「又要干什么？」

「我要拍照，回家后看着照片查词典，把每个四字成语的意思都弄明白。」日向大大方方地解释道，「我说了明天流畅地背给你听，明天就一定会流畅地背给你听。」

「好啊。」影山也大大方方地把情书借了出去，内心却充满明天一定会看对方笑话的自信。

流畅地背出来？他才不相信，这个国语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呆子能做到。

晚上，草草扒拉了几口饭菜，日向就搁下碗筷，在母亲大人「再多吃一点」的呼喊声中跑回卧室。

「绝对要背下来啊啊啊！不可以被影山瞧不起！」

日向盘腿坐在椅子上，抱起一本大部头词典，吃力地翻阅着。手机放在一旁，屏幕上显示着他下午拍的那张照片。

第一个查的，是「恶战苦斗」。

这个词的意思是：与强敌艰苦战斗，无论有多困难，也不言放弃。

「影山那家伙，确实从不向强敌低头啊。」

日向只手托起半边脸，回忆如斑驳的星光般倾泻于心湖。

升入高中后，以乌野的名义，他们已同形形色色的强敌交过手。对战白鸟泽，比任何人都更精确地控球，承受来源于拦网的巨大压力，触球次数比谁都多，影山因此被逼到极限。局面十分不利，却仍然一次次地跳起，一次次地高举双臂，将球托给队内的攻手。那份热情不但会感染参与其中的选手，还会感染在球场外观看的看客。

「这样看来，被影山吸引也不是没道理。」

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地撇了撇嘴，日向开始看情书的下一行文字。

第二个查的，是「意气轩昂」。

这个词的意思是：活力充沛，意气风发。

「打排球的时候是挺有精神的。」

仅用平常的理由就想约到影山，可真是比登天还难，那句冷淡的「不去」他一辈子记得。然而当他抱着一颗球喊「影山给我托球」时，影山总会在百般拒绝后，嘴巴念叨着「真麻烦」，脚步却迈向他，从他怀里接过球。那双强健有力的手臂就像托起世界一起托起排球，满含信任地把得分的权力交付到他手中。

「是、是相当有气魄没错啦。」

日向握住手机，连忙往下看。

第三个查的，是「一刻千金」。

这个词的意思是：一分一秒也有其价值。

「认为看我们的比赛，比和朋友逛街购物有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有影山在就好了。」

选手的表现会影响观众的情绪，观众的情绪也会反馈给选手。一张脸从比赛拉开帷幕起到尘埃落定为止一直在视野内，注意到这一切的选手无疑将大受鼓舞。但写出这封情书的女生是因为影山在场上才认为比赛有意思，光是看到影山走上球场就开心不已。

「哼，影山有那么好吗？」

日向觉得这个女生的认知稚嫩得可以，想必接下来的文字除了文采外也没什么嚼劲可言。

第四个查的，是「欣喜雀跃」。

这个词的意思是：高兴得像鸟雀那样跳跃。

「跟影山说上话就值得高兴了？」

能得到总是在说伤害别人心灵的话的影山的一句美言，的确会乐开花。哪怕影山对自己的面部肌肉吝啬得很，鲜少给他一个和夸奖配套的微笑，听到从影山口里蹦出的「干得好」的一瞬，心底也会油然而生一丝喜悦。能让二传手把球传给自己后不感到后悔，对攻手来说是多么大的褒奖啊。

「看来影山也没那么坏。」

日向嘟哝道，视线转移到后续的文字上。

第五个查的，是「一日三秋」。

这个词的意思是：一天不见面，就像过了三年。

「不、不是吧，竟、竟然盼望天天都能见到影山？」

仔细一想，他好像也是盼望天天都能见到影山。有社团活动的日子自不必说，没有社团活动的日子也想找影山练球。教学楼的走廊、盛放的樱花树、沐浴朝阳的长长的斜坡……数也数不清的地点，像偶然相遇，又像必然相遇。每每碰面，眼神百分之百会胶着至一处。

「我、我是因为影山托球托得好才想天天见到他，要不然谁愿意看国王甩脸子！」

意识到思维不知不觉间就和给影山写情书的女生同化了，日向心下一惊，急忙看向最末一段。

第六个查的，是「一知半解」。

这个词的意思是：了解得不全面，理解得也不透彻。

「噗，影山还真不是陌生人轻易看得透的类型。」

身为搭档，他对影山的了解、理解似乎也不够全面、透彻。对方的形象明明早就在他脑海中定了型，可某些时刻，他又会为对方的言行举止而大吃一惊。国王并非国王，影山偶尔也会流露出称得上滑稽的一面。那时他表面在捧腹大笑，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是，不可爱的国王原来也可以是可爱的庶民啊。

「这个女生也太厉害了，对影山一知半解，还是喜欢上了他。」

不知为何，信誓旦旦要背下来的情书，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放下手机，至于大部头词典，就任由它保持着翻开的状态，日向把身体从椅子上剥了下来，一个漂亮的鱼跃扑进被窝，双手箍住枕头，下巴搁在枕头的中心。

「太难背了。」

要是下午没有夸下海口就好了。

已经腾不出力气，再看那封情书一眼。

不过为了不被影山讥讽，日向后来还是努力背了那封情书。次日的社团活动，中场休息时，日向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站到影山跟前。

「我来兑现昨天的承诺了！」

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焦到这里。

「翔阳他……真的背了啊。」

这是西谷在惊讶。

「怎么说，不背的话才不像日向吧。」

这是菅原在叹息。

影山先是一愣，接着放下水杯，转身正对日向，好整以暇。

「我会认真听的。」

分散在角落的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日向真的背下来了吗？单单弄清四字成语的含义就够他头昏脑涨了吧。」

这是山口在担忧。

「就算日向背下来了，影山多半也听不懂呢。」

这是月岛在挖苦。

于是，日向的背诵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中开始了。

「咳、咳咳！」日向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字正腔圆道，「一年级三班的影山同学，你一定不知道，在你不曾留意的地方，有一个我默默地喜欢着你！」

影山面不改色。还没到难背的部分，他倒要看看日向能背得多流畅。

「男子排球部的比赛，我去看了。大家都打得很好，但在我的心目中，最耀眼的果然还是影山同学恶战苦斗的身姿！」

影山挑了挑眉。没想到日向当真把「恶战苦斗」背了下来。

「我对排球的认识不算深刻，没有感受错的话，排球部打得最艰难的比赛是和白鸟泽的那场吧？即便对面站着的是县内第一的队伍，影山同学也意——呃，意……」

「意」什么来着？

有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日向在心里敲起了鼓，他突然忘记，那个词是什么了。

其它成语……好像也忘了。

停顿得太久，影山的模样已然有些幸灾乐祸，其他人大多也是一副「是时候定胜负了」的表情。这让日向受到极大的刺激。

绝对——不能被影山看轻！

把心一横，日向继续背了起来。

「即便对面站着的是县内第一的队伍，影山同学也展现出了不一般的气魄，这一点令我深深着迷！」

背不出原文，最起码也要把意思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这样就能辩解，自己虽然没有记住词语本身，但是记住了它的含义。

「接触排球以前，我的日常生活就是出门和朋友们玩，是影山同学改变了我。我喜欢看你打球，上厕所也会等到比赛结束后再去。你在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视若珍宝。」

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那抹略带看好戏的意味的轻蔑的笑忽地僵在影山嘴角。

「比赛结束后，你和队友们到观众席前鞠躬致谢。你说『谢谢』时，站在前面的人刚好是我，总有一种，你对我说了『谢谢』的感觉。我的心跳加快了，能和影山同学说上话，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影山后撤两公分，垂于短裤旁的手微微颤抖着。

「离开赛场，就很少能见到你了。无所事事的日子，我偶尔会去看别人打球，但你的排球给予的心潮澎湃的感觉，是别人的排球给不了的。一天见不到你，我的时间就过得像三个秋天那样漫长。」

有可疑的颜色自影山耳根泛起。

「我是如此思慕着影山同学，又常常恨自己，对你了解得太少。要是能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下一次比赛，我就可以为你准备爱心便当了。如果影山同学目前没有女朋友，又有和同级生交往的打算的话，能请你公开爱吃的食物吗？拿到我亲手做的便当时，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背完了！

长舒一口气，日向再度挺直腰背，准备迎接影山的挑刺。

影山并未口出恶言。

他在大步后退。

他的双手捏成拳头。

他的脸比海鲜火锅里的帝王蟹还红。

他的上下唇瓣分出一道极细的缝，那缝渐渐扩大，终于能吐出清晰响亮的音节。

「你这个呆子！」

「喂，影山！你别跑！」

望着夺门而出的影山，日向拔腿就要追上去。

冲到门口，他猛地刹住。

蹲下。

双手抱膝。

埋下的脸，「唰」的一下涨红。

「话说，这还算是日向在背女生写给影山的情书吗？」

「根本就是日向那小子在对影山表白。」

「不管怎么说，菅昨天说得对，文绉绉的表白不适合影山。」

在泽村这番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感叹后，众人静默片刻。

最终异口同声。

「向单细胞表白，果然得打直球。」